从俄人希维尔斯(сиверс)游历阿尔泰肇始,可可托海有文字记述史可以远溯至1792年,迄今已有两百余年,近百年间,中国雄鸡版图上寂寂无名的弹丸之地沉静了一个甲子余,慨然桑田沧海、筚路蓝缕,以启山林,一段英雄史诗在无声中书写。
晨曦中,它拔地而起;暮色中,它灼灼闪耀;犹如从历史暗夜里透出来的一缕微光,索引记忆,照亮未来。
3号矿脉百年开采史,无疑是这座西部边陲小城最为壮阔的时代印记,它深深地嵌入了共和国的记忆。小镇光影飞度,时序轮回,因矿而兴,因矿而衰,又因矿复兴。这条千百亿年自然造化形成的巨大矿脉依然静静伫立,不言不语,它正打磨着工业化的粗砺,演绎着一段新的历史传奇。
北疆明珠 世界奇宝
可可托海3号矿脉是如何形成的?地壳运动板块学说观点认为,几亿年前,这里的地壳发生过剧烈的造山运动与岩浆活动,准噶尔-哈萨克斯坦板块向西伯利亚板俯冲,阿尔泰山隆起,这时,地壳中岩浆活动演化形成的部分富含稀有金属和挥发性成分的伟晶岩岩浆,侵入围岩裂隙中经过漫长结晶分异等作用而形成。3号脉从边部开始结晶时算起到中心部位最后结晶完成,用了一亿多年,这使研究3号脉地质专家们惊叹不已。
可可托海3号矿脉伟晶岩,与澳大利亚格林布希斯(Grebushes)伟晶岩、北美洲加拿大贝尼克湖坦科(Tanko)伟晶岩和非洲津巴布伟比基塔(Bukuta)伟晶岩同属世界著名大型或超大型花岗伟晶岩稀有金属矿床,而惟有3号矿脉因为具有独特的环带状构特征,成为研究花岗伟晶岩型稀有金属矿床的“典型矿床”常见于地质矿床学及有关论著中,可可托海3号脉开采后形成露天矿坑,也成为地质学者渴望一睹的“宝地”。
何谓“伟晶岩”?顾名思义,伟,大也;晶,结晶。由结晶颗粒粗大的矿物所组成的岩石,谓之“伟晶岩”。主要成分与花岗岩相似的“伟晶岩”称“花岗伟晶岩”。花岗伟晶岩,是地壳中稀有金属元素赋存的主要“载体”之一,稀有元素与花岗伟晶岩有密切的生成联系,二者间类似“鱼和水”关系,要想找花岗伟晶岩型稀有金属矿,首先要找到花岗伟晶岩,但是,能成为有工业意义的稀有金属矿床是极少数。
六十年代中,与李四光同代的中国地质矿物学家郭承基院士带领中科院贵阳地化所年轻研究人员来到矿区,对可可托海花岗伟晶岩型稀有金属矿床3号矿脉,进行科研考察,就3号脉成矿机理、共生结构带形成时间、物质成分和开展科研工作进行初步探讨。接着,中国地学界紧锣密鼓,拉开了对可可托海稀有金属矿床研究的序幕。
阿尔泰山古称“金徽山”,它由西北向东南方向分布,横亘于俄罗斯、哈萨克斯坦、中国、蒙古四国,绵延两千余公里。阿尔泰山在中国的部分处于阿尔泰山中段南坡,长约500公里,称新疆阿尔泰山。这里水草丰饶,藏金纳宝,分布着丰富的黑色、有色、稀有、贵金属和非金属。阿尔泰山,蒙语“金山”的意思,有“七十二条沟,沟沟有黄金”之说。自清朝起,阿尔泰山就是政府的重要财源。后军阀混战,中华民国新立,清朝最后一任都督杨增新改换门庭,成了中央治权难及的“新疆王”,没有了北京的掣肘,经过几番筹谋,1919年由原中央直属管理的阿尔泰办事长官被杨增新调至迪化后裁撤,属地改置为阿山道,周务学任阿山道尹,自此阿尔泰山区域被他划入新疆省版图。
杨增新所不知的是,他无意间竟为后人留下了一份世所罕见的国家宝藏之地。
盛世才,辽宁开原人,毕业于日本陆军大学,早年曾在郭松龄麾下任职,杨增新被行刺身故后,金树仁在全国招贤纳士,盛世才怀着一腔抱负来到新疆发展,经过十年的卧薪尝胆,他终于成为继杨增新之后名副其实的“新疆王”,可他生性暴扈且反复无常,素有“治疆十年十万人头”之说,从亲苏到反苏到再亲苏、从亲共到反共到投靠国民党,足见此人秉性。
政治根基浅薄又急欲站稳脚跟的盛世才上台后,就立即投靠到斯大林门下,希望苏联提供军火和钱。他任命自己岳父邱宗浚主管黄金开采事务,请求苏联地质人员帮助他寻找金矿。1935年,涅赫罗舍夫受苏联冶金工业部委派,率地质考察团到阿尔泰山脉区域考察。
1954年地质专业毕业、后任新疆有色金属公司地质处处长的单久让说:“对这段历史我也查阅了许多资料,盛世才请来的地质考察团主要勘察区域在北疆,分为两个区域,大金矿没有找到,涅赫罗舍夫分队循着中国牧民的报矿消息溯河而上,却意外惊喜地发现了稀有金属矿,之后对盛世才政府隐瞒了发现,又秘密报告给苏联政府。当时,中国人还不知这些矿物到底有什么用途,可苏联人懂得这些宝石对他们发展核武器的重要价值”。
从张大军著述的《新疆风暴七十年》与盛世才回忆录《牧边琐忆》中,对这段历史也有简略的记述。
中央决策合作开采
1935年,苏联政府派出以В.М.湼赫洛舍夫为首的地质调查团,到阿尔泰、富蕴一带进行进行1:50万地质路线概查和找矿,在阿尔泰山花岗伟晶岩中发现了包括可可托海在内8处绿柱石矿化区;1940年由К.А弗拉索夫率領的“苏联阿尔泰地质考察团”调查了可可托海花岗伟晶岩矿床,对3号脉进行了地质评价,并对3、1、2号各矿脉进行勘查和试采。1947年在3号脉施工了一中段,进行坑探和开采,采出的产品通过陆路和水路运送至苏联的各个金属选矿厂和冶炼厂加工提纯。
事实上,盛世才迫于苏联的压制,秘密与苏联达成了《租借锡矿条约》(又称《盛苏条约》,此约中所指“锡”与“稀”谐音,没有明确证据显示有关联性,但反观一些线索,却可佐证与推断,“锡”就有可能是“稀”,为保密与隐密起见,存在较大的关联,存在以“锡”替“稀”的可能。),使苏联在新疆获得最大的矿产资源开发权。独山子的石油、可可托海的稀有矿都成为苏联人勘探开采的主要矿种。
1949年底毛泽东出访苏联与斯大林达成在新疆组建中苏石油公司、中苏金属公司、中苏民航公司的协议,实际是解决既成的历史事实与历史遗留问题,所不同的是,新中国领导者争取到的是“平权合股”,这是国与国之间的平等合作,而不是盛世才时期的附庸出卖与交换关系。
之所以达成合营,除解决历史现状外,百业待兴的新中国希望“老大哥”帮助中国发展工业。张治中在得知毛泽东出访莫斯科后,便与彭德怀、王震、包尔汗商议,是否重新把合作办企业的事情提到议事日程,此事由彭德怀飞赴北京报告给了刘少奇。1950年1月2日,刘少奇在《关于中苏两国在新疆设立金属和石油股份公司问题给毛泽东的电报》中说:“此次由彭德怀同志带来苏联与国民党政府议定在新疆设立金属与石油两股份公司协定草案,要求中央人民政府与苏联政府亦议定大体同样的协定草案,以便利用苏联资本,开发新疆资源,发展新疆生产。”随即,赛富鼎·艾则孜受中央指派,前往莫斯科与李富春等商谈合营办企事宜。1950年3月27日,中国驻苏联特命全权大使王稼祥与苏联外交部长安杨维辛斯基率先达成了组建中苏石油与中苏金属公司的协议。
当中苏关于新疆石油和有色金属两个合股公司协定的消息公布以后,西方国家纷纷指责中苏石油和金属两公司协定是“苏联吞并新疆的行动”,是最卑劣的“经济帝国主义”行为。
不明真相的国内人士,受西方观点的影响,发表过激言论,刘少奇指示《人民日报》发表了题为《欢迎有利于中国经济建设的中苏经济合作》的社论,社论指出:中国和苏联所缔结的关于在新疆创办中苏石油、中苏有色及稀有金属股份公司的协定,还只是一个开端,但是一个令人鼓舞的良好开端。这个协定以发展中国经济建设为目的,既尊重中国的主权,又保证中苏两国在合作中完全处于平等地位。
中苏合营企业双方签署的协议遵循“平权合股”,基于双方共同的利益需求,体现了平等外交,开创了新中国利用外资办企业的先河。从掌握的档案资料来看:合营协议显示,甲乙双方实际代表是:中方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外贸部,苏方为苏联冶金工业部新西伯利亚2号厂。四个中苏合营企业由此深深烙上“中苏关系”的命运。
惊天一爆开新天
新西伯利亚2号厂,位于苏联五个大型工业区之一的新西伯利亚工业区,彼时那里厂房林立,2号厂,实为锂冶炼厂。1950年前,中国还没有一家自有开采锂矿石的矿山,更没有产业链后端的选矿厂、冶炼厂。新中国能够独立自主提取出来的有色金属不足10种,有色金属年总产量不超过1.5万吨,国家工业化的物质基础——有色金属几乎成了“卡脖子”的东西。
在新中国第一个五年科技规划中,制定了攻克六十四种有色金属的计划,其中对铍、锂、钽铌、铷铯提取列入了攻关计划。周恩来总理向全国科技人员发出“向科学技术进军”的伟大时代号召。
1957年是中国核工业起步的元年,也是关联的千厂万矿大干快上的一年。这一年,重工业部副部长郭超与技术处长陈达,秘密前往新西伯利亚2号厂考察。回国后,陈达根据笔记,整理出建立我国锂盐工业的考察报告,重工业部就建立锂盐工业进行布局。
依托可可托海矿和阿勒泰矿的独特资源优势,独立自主经营后的新疆有色金属公司承担起了稀有金属铍、锂、钽、铌、铷、铯的工业体系化技术的攻关。北京有色金属研究院、北京矿冶研究院(今矿冶集团)、新疆有色冶金研究所(今新疆有色金属研究所)“两院一所”和北京有色冶金设计院成为承担这几种稀有金属提取科研攻关的主力军。
同年,距北京千里之外的可可托海3号矿脉此时正在酝酿一次大爆破,井下开采的矿石出矿量已不能满足大规模工业化的需求,由井下开采转入露天开采,无论是经济性与远景需求都需要这样做。围绕锂盐工业产业链建立的一系列规划进入实施阶段。
1957年3月27日,在三号矿脉1262水平西侧硐室内装入大量炸药后,硐室口封闭,起爆,一爆惊天,阿山在震动、矿区在沸腾,成功爆破标志着矿区大规模建设启幕。
1958年重工业部组织人员在山东张店501厂(山东铝厂)进行锂盐制取小型试验,在乌鲁木齐选址建设锂冶炼厂;1959年国家重工业部在可可托海下达320科技项目攻关任务,先行建设8859试验选厂,目标是攻克机械化选铍、选锂、选钽铌等工艺技术,为筹建机械化大型选厂8766作准备。
从已查明金属资源量来看,3号矿脉铍资源储量迄今为止仍是世界第一,为超大型伟晶岩型铍矿床;锂资源量属于中型,主要矿物为锂辉石锂,品位高,结晶颗粒粗大;至今采出的留存尾矿有待提取的分散元素铷仍为全国大型,但极难提取。
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开采,除岩钟部分已经采完外,尚有深部脉体还没有开采,这其中除有部分锂资源量外,大部分为铍资源量。
3号矿脉“大揭盖”的惊天第一爆,开创了中国稀有金属工业的一片新天地。一条从采矿、选矿到冶炼及科研的锂产业链形成,从阿尔泰山腹地到天山脚下,中国锂盐工业由此蓬勃兴起,中国铍工业有了坚实的资源保障。
锂工业艰难起步
说到“锂盐”或许大家十分陌生,可说起锂电池大都知道。锂,是最轻的稀有轻金属,又称“白色石油”,它是一种活性很强的元素,纯金属锂不能暴露在空气当中,锂及其合金制品广泛运用于国防航天及民用医用领域。锂盐就是提取“锂”金属的初级原料。“锂盐”,是由锂辉石经过冶炼生成的化合物的总称,如碳酸锂、氢氧化锂、氯化锂、单水氢氧化锂等。
锂自发现以后,这种“高能金属”其应用价值长期被低估,运用于核工业后,它被人们重新认识,毫不过誉称之为“推进世纪前进的金属”。在中国成功试爆第一颗原子弹后的两年零八个月——1967年6月17日,中国西部罗布泊一声巨响再次震惊世界。氢弹中最为关键的爆炸原料是氘化锂,它就需要从单水氢氧化锂的锂盐中提取并合成,一公斤氘化锂制取物爆炸产生的威力相当于5万吨TNT(烈性炸药)的当量。
据原新疆锂盐厂副厂长、已八十三岁的高福山回忆道:“当时生产出了30吨合格的军工级单水氢氧化锂,全部被押运到了提取厂,提取完同位素锂6后,产品又从四川运了回来。”因为当时严格保密的原因,锂6最终运至青海金银滩的221厂,装入氢弹中,这一过程鲜为人知。八十年代,新疆有色公司的王从义、刘灏、石颖、高福山获得了由国防科工委等四部委联合颁发的“献身国防科技事业”勋章。高福山回忆道:是有国防科委发来了一份贺电,也开会秘密传达过,密电传达完就销毁了。
真实的历史并未湮没于时间长河中,反而愈加清晰可见,功在不舍,就如纪录片《国之大器》称“几代两弹一星人奋斗的结果,让后代子孙们享用不尽”。更有一份奋斗的荣耀,这份无尚荣光不仅属于他们,也属于新疆有色的第一代创业者们。
新中国初建,一穷二白,新疆连一颗标准的螺丝钉都造不了,现代工业几乎为零。要造核武器,锂在哪里?而广为人知的上万人为了“两弹一星”在四处找“铀矿”,但锂却不用再费这般周折,全国动员轰轰烈烈的四处找铀炼铀。
苏联人此时透露出一条重要的信息:新疆阿尔泰的3号矿脉富集着大量的锂。这条讯息令中央决策者欣喜万分,目光向人烟稀少的大西北聚焦、向阿尔泰山腹地的可可托海聚焦。
1958年,可可托海锂辉石产品消耗的下游冶炼企业,由北京有色冶金设计院主持设计的中国第一座锂盐厂(时称新疆稀有金属中间试验厂)在乌鲁木齐开工建设,中国锂盐工业迈出了艰难的一步。
铍工业从此发端
直至今天,铍金属在所有金属中仍属于保密级别最高的一种金属。作为当时唯一的铍矿来源,可可托海的重要性无可匹敌。“可以说,可可托海是中国铍工业最基本的保证。我认为直到现在仍是如此。”曾任西北某研究院的张某某如是说。
张某某对可可托海和三号矿脉再熟悉不过了,他知道这是国家机密,能公开讲的不多,而在2015年可可托海精神北京研讨会上,他的简短发言却令人震惊。
“在全世界范围内,从铍的矿山到铍的加工,直至最终研制产品,能系统化建制产业链的国家,目前只有美国和中国。”原905厂负责人认为,铍有很多优点:轻、弹性容量高、不吸收X射线、比刚度大,等等。铍在航空、航天、核工业以及光学晶体各方面,有很多不可替代性。“特别是核方面。”,铍是制造“原子锅炉”必不可少的原料。
上世纪五十年代,来自阿尔泰山脉腹地的可可托海成为中国铍工业的发端。
可可托海三号矿坑就是这条特殊链条的起点。富含铍元素的绿柱石从这里出发,其后历经湖南水口山、宁夏石嘴山,几经冶炼变为铍珠、铍块、铍壳……最终成为罗布泊升腾的蘑菇云,成为从西昌、酒泉腾飞的火箭……这就是被称为大国重器的“两弹一星”。
为了打破封锁,以解决铍铜为目标,同时为原子能工业作准备,1954年,在苏联专家的帮助下,北京有色金属研究院建立了铍研究室,并在北京西单大木仓胡同设立了工业综合研究所,中国铍冶金的全面研究就此展开。
1958年6月,年产20吨的氧化铍中试线在湖南水口山正式投产,1959年12月,年产2吨的金属铍中试线投产,标志着中国铍冶金工业的开始。作为敏感工业的铍冶炼基地,未选择在边境地区的可可托海,而把以提取铍锂为主的8859试验选厂与8766机械化选厂建在了可可托海。
铍金属多以氧化物的形式赋存于绿柱石中,3号矿脉的铍资源量截至目前为止,氧化铍约数万吨,在单体矿床中世界第一。其实,据勘探资料显示,在中国境内的阿尔泰山长300公里至宽80公里分布着近十万条伟晶岩脉,这些岩脉是绿柱石赋存的载体,新疆阿尔泰仍有进一步找矿前景。张某某认为,可可托海地区至今仍是国家战略金属铍的重要资源保障地绝非空穴来风。
2006年,新疆有色公司在准噶尔盆地北缘建起了中国第三座铍冶炼厂,并成功生产出了铍珠、铍铜合金和铍铝合金。标志着继锂金属后,一条采选冶完整的铍金属产业链形成,为国家战略安全标定基桩。
随着新疆新的稀有金属矿山的开发,振兴稀有,前路可期,只待时日。
国家宝藏的科研价值
1990年7月,第15届国际矿物学会大会考察组和各国专家,20余人来可可托海考察。当时有位美国专家想用40万美金买一块重1.6公斤的钽铌铁锰矿,时任可可托海矿务局局长刘家明说:这是国宝,你给多少钱,我们都不能卖,用美国来交换都不行。
1996年7月,第30届国际地质大会,将可可托海选定为地质旅行路线,3号脉独特的环带状共生结构带分布特征等令所有专家叹为观止。
迄今为止,全世界各地的地质专家、高等院校和社会人士上万人次到过3号脉考察,慕名而来一睹3号脉风采的旅游观光者更不计其数。
这座宝库究竟有多少种矿物?它是怎样形成的?它有哪些值得言说的故事?
中苏合营时期,来中国阿尔泰考察、撰写过金属《铍》一书的苏联科学院副院长别乌斯教授,80年代参加了在日本举办的一次世界有色金属博览会,他在3号脉露天采场的图片前站立良久,久久不愿离去,感慨中国人在这座世界名矿所创造出的奇迹。1953年-1954年前苏联科学院А.А.别乌斯、К.А.弗拉索夫等及我国司幼东、佟城等编著的《新疆阿尔泰稀有金属伟晶岩矿物学及地球化学1953年中间报告》中,首次查明3号脉矿物40余种,对矿化特征及矿脉成因进行了初步探讨,统一了矿带名称与图例。
3号矿脉是花岗伟晶岩伟岩型稀有金属矿床结晶分异成矿理论的典型范例,在世界范围内享有盛名的苏联地质学家弗拉索夫,其得以成名的研究成果——伟晶岩共生构造分类,就是在可可托海时期研究得到的成绩。
此后,部分精通俄文的中国地质学者开始研究苏联人留下的可可托海,希望这个矿厂能早日为新中国的建设做出贡献。到1957年,可可托海矿3号矿脉开始进行露天开采,目标矿石仍然是锂矿和铍矿。此段时间,除了露天开采新的矿藏,中苏合营期间留下的一些尾矿,也被逐渐利用起来。
“当时对钽铌没有重视。”中国地质科学院邹天人说,直到1965年,郭承基先生带着考察队伍去可可托海考察后,才提出要重视钽、铌矿的问题,并从可可托海取出一些样品,进行分析和研究。
此后,1966-1975年成立科研协作组,由中国科院地球化学研究所、兰州地理所、中国科学院新疆地质地理研究所、新疆地勘局701队、706队和矿务局地测科地质人员组成,开始分析和研究可可托海3号脉的矿物成分。1967年开始,邹天人参与其中,进行“可可托海三号伟晶岩脉物质成分、钽铌评价、稀有金属成矿规律”的课题研究。
截止1999年闭坑报告时,3号脉通过历年科研工作共发现80种矿物,因此,从50年代查明40种矿到20世纪末查明80种矿物,历经半个多世纪。在一个单体矿床中含有如此之多的矿物,世所罕见的。3号矿脉矿物结晶体粗大也是少见的,在开采中看到锂辉石晶体竟然可以达到长16-17米,采出一块钽铌锰矿集合体重量竟达到60多公斤。
3号矿脉历经五十余年的开采,岩钟部分已经采完,地下缓倾脉体并没开采。采出的部分铍矿石分堆存放,便于今后利用,“这仍是一座无价的再生矿山”中国稀有金属专家李某某至今还这样评价。
除此,过去开采中脉石部分都单独存放,其中有数十万吨石英,已作为铜镍矿冶炼熔剂全部利用;钾微斜长石,作为高级陶瓷原料也正被利用,可以说3号矿脉不仅盛产多种稀有金属,就是它的脉石部分也被充分利用了,可以说3号脉“浑身都是宝”。
世界的3号脉,中国的骄傲
从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发现起始,3号矿脉至今已断续开采近百年,经历了“露天开采——地下开采——露天开采——地下开采”四个阶段。2013年7月结束露天开采,转入缓倾斜部分的地下开采,开采设计年限13年。2017年由于市场因素而暂停地下开采至今。
露天开采最终形成了东西长600米,南北宽450米(平面投影)的椭圆形开口;底部为直径15—20米不规则圆形,海拔标高1066米。从大岩钟体最高点海拔标高1270米计算,至闭坑时开采水平1066米,开采垂直深度214米。
若从观景平台1204米标高算起,到采场底部,垂直深达138米。伫立在这方平台,俯瞰一圈圈的车行盘道,似如椽大刀刻出的岁月年轮。百年间,3号脉经历了什么,令无数人向往与探寻。
去年初春,主持编制并报审国家储量委员会审核通过的我国第一个大型花岗伟晶岩型稀有金属矿矿床地质报告、九十余高龄的葛振北先生在上海病故,他是1951年,在中苏合营之初分配到本企业少有的大学生之一。在四年前和我们谈到过他所经历的那段往事:
我知道分配到了可可托海后很兴奋,一路上我就背了一千多个俄语单词,刚到可可托海就被分到手选室当名选矿工,那时懂俄语的不多,不久我当了值班长。过了一段时间,主任地质工程师H.A.索洛多夫带我到3号脉现场观察地质现象。他捡起一块白色矿物,不屑地问我“你知道这是什么矿物吗?”,我听懂了他的问话,并用俄语回答“这是钠长石”。在中苏合营期间,我们虚心向苏联专家学习。专家撤走后,中国地质人员可以独立开展工作。1957年,我主持(主要参加宁广进、冯先澄等)编制了“可可托海矿床3号脉1946-1957年1月1日地质勘探工作及铍、锂、钽、铌氧化物等综合储量计算报告”(简称1957年报告), 1958年经全国储委批准。这个报告,是中国第一个批准的大型稀有金属矿储量报告,也成为1965 年3号脉露天开采设计唯一依据。
毋庸置疑,世界级的矿脉成就了世界级的专家。中国著名稀有金属地质专家、中国地质科学研究院研究员邹天人教授应我之请,开列了一份颇有建树的苏联地质矿物专家名单,其中到过三号矿脉并因此而撰写专著的就有:K.A.弗拉索夫、A.A.别乌斯、H.A.索洛多夫、M.B.库兹明科、列昂杰夫。
三号矿脉是中国的,更是世界的,几代中国矿业工作者在这里付出智慧与青春。中国人在中苏合营结束后,自力更生,依靠自己的力量,担纲起中国第一个大型稀有金属矿的开发。在开采中,成功解决了排水疏干、分带开采、贫化损失、边坡管理,机选选矿、铍锂分离、地下水电站建设等一系列技术难关,证明中国人是有能力的,争气矿为国争了光,矿工弯下腰是为了后人能挺直腰杆。
不激不历,风规自远。不炫虚名的3号脉而今名满天下,向世人诉说着他那英雄传奇的故事,也是近十年间的事。
被誉为中国“核司令”的“两弹元勋”程开甲2015年得知“可可托海精神研讨会”在北京召开,欣然题词“贺可可托海精神研讨会——弘扬两弹精神,实现中国梦”。
2015年7月26日,中国航天基金会理事长、中国载人航天工程原副总指挥、总装备部原副部长张建启中将,特地将“两弹一星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称号授予可可托海,授称仪式结束后,张将军向时任新疆有色公司领导提出,我要向为共和国两弹一星事业做出贡献的无名矿工们献一束花,烈士陵园在哪里?这位领导歉意地说,这里还没有陵园,但以后会建的,我们不会忘记那些创业者的。
这些英雄他们在哪里?他们在历史的长天大河里,他们在苍茫暮色的巍巍山峦间,他们在不舍昼夜奔流的滔滔额河里。
授称仪式四年后的冬日,漫天飞雪,一座重达五百吨、气韵生动的花岗岩群雕《矿山魂》在三号矿脉露天采场东北侧静静安放。这是新疆有色事业后继者对创业前辈的崇高致敬,这是为共和国英雄矿矗立的不朽历史丰碑。
远山青黛,额河无语。历史终将远去,唯有在心中竖起的丰碑会一代代流传下去,于历史洪流中万众托举、屹立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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